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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是春秋时期新出现的历史散文文体,记事上自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下迄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总共二百四十二年,全文一万六千多字。它按照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发生某事的方式记载历史大事,记事以鲁国为主,兼及周王室和其他诸侯国。《春秋》的语言艺术成就,集中到一点,就是精心用词,寓褒贬于词语之中。
《春秋》用词拿捏十分精准,在什么场合下该用什么词,作者都有特别的讲究。例如,《春秋·隐公八年》载:“八年,春,宋公、卫侯遇于垂。”《春秋谷梁传》解释说:“不期而会曰遇。遇者,志相得也。”当事国双方没有经过事先安排,不期而会,叫做“遇”,这种“遇”符合当事国双方的愿望。《春秋·隐公九年》载:“冬,公会齐侯于防。”《春秋谷梁传》解释说:“会者,外为主焉尔。”“会”是一国诸侯应另一国之邀而相见,具体地说,此次鲁齐之会的主导方是齐国,鲁公是应齐侯之邀而在鲁国防地会见。同样是两国君主相见,《春秋》根据不同情境而选用“遇”“会”这两个字,准确地记载了春秋时期两次国务活动,前一次宋、卫两国不期而遇,彼此轻松愉快,后一次则是鲁公应齐侯之约会见,想来不会轻松。这种用字的分寸感在《春秋》中随处可见。例如,《春秋·襄公九年》载:“九年,春,宋火。”《春秋公羊传》解释说:“曷为或言灾,或言火?大者曰灾,小者曰火。”宋国失火,但是灾情不重,所以《春秋》用“火”而不用“灾”。又如,《春秋·襄公十二年》载:“春,王三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春秋公羊传》解释说:“邑不言围,此其言围何?伐而言围者,取邑之辞也。伐而不言围者,非取邑之辞也。”《春秋》先用“伐”后用“围”,表明此次莒人夺取了鲁国的台邑。在记载各国军事行动方面,《春秋》尤其体现出用词的准确性。《春秋》用于记载军事行动的词语有“克”“入”“伐”“取”“围”“败”“战”“侵”“灭”“溃”“平”“袭”“歼”“堕”“获”等。《春秋公羊传》和《春秋谷梁传》对《春秋》在什么情境下运用什么词语作了一些阐释:“入者,内弗受也。”(《春秋谷梁传·隐公二年》)“苞人民,殴牛马,曰侵。斩树木,坏宫室,曰伐。”(《春秋谷梁传·隐公五年》)“粗者曰侵,精者曰伐。战不言伐,围不言战,入不言围,灭不言入,书其重者也。”(《春秋公羊传·庄公十年》)“《春秋》敌者言战。”(《春秋公羊传·庄公三十年》)有时只要看《春秋》用了什么词,就可以知道交战双方的军情。如《春秋·襄公八年》载:“郑人侵蔡,获蔡公子燮。”《春秋公羊传》解释说:“此侵也,其言获何?侵而言获者,适得之也。”“侵”字记载郑国兴师侵蔡,“获”字记载郑国轻易俘获蔡国公子燮,说明蔡国防御松懈不堪一击。
《春秋》在词语顺序上认真推敲,什么字应该用在前面,什么字适宜放在后面,都有认真的考量。例如,《春秋·襄公二十三年》载:“秋,齐侯伐卫,遂伐晋。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渝。”《春秋公羊传》说:“曷为先言救而后言次?先通君命也。”《春秋》先用“救”字表明叔孙豹是奉鲁君之命而“帅师救晋”,再用“次”字记载鲁军的驻扎行动,以此表明《春秋》支持鲁国公室的立场。与此形成对照的是《春秋·僖公元年》的记载:“齐师、宋师、曹师次于聂北,救邢。”《春秋公羊传》解释说:“曷为先言次,而后言救?君也。”《春秋》记载齐桓公救邢是先用“次”后用“救”,这是因为此次救邢是齐侯亲自帅兵,不存在“先通君命”的问题。通过词语次序的安排,《春秋》维护了伸君屈臣大义。语序安排最精彩的例子是《春秋·僖公十六年》的记载:“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鹢退飞,过宋都。”《春秋公羊传》解释说:“曷为先言陨而后言石?陨石记闻,闻其磌然,视之则石,察之则五。……曷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飞,记见也:视之则六,察之则鹢,徐而察之则退飞。”记载陨石是由“闻”到“视”再到“察”,记载鹢鸟是从“视”到“察”再到“徐察”,《春秋》用字的章法次序于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