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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技术是引发文学艺术形态及其观念变革十分重要乃至决定性的因素之一,从理论上辨析和瞻望如今方兴未艾的“虚拟现实技术”(Virtual Reality,简称VR)对当代文学艺术引发的一系列深变革,已成为历史赋予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重要理论和现实课题。虚拟现实技术将极大地冲击和深刻地改变当代文学艺术的形态及我们对于艺术业已形成的观念体系。从革新当代文学艺术的深度和广度而言,其完全可以与镜子技术对于古典文学及其文论、机械复制技术对于现代文学及其文论相并举。
虚拟现实技术与文学理论
所谓“虚拟现实技术”,是指通过电脑技术,将虚拟的信息应用到真实世界,真实的环境和虚拟的物体实时地叠加到同一个画面或空间同时存在,让使用者在一个虚拟的空间中有身临其境之感。虚拟现实技术已成为当下各方资本竞相逐鹿的主战场,已由过去的概念化设计进入到产业化生产并投放市场销售的阶段,呈现出不可阻挡的发展势头,成为推动世界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
任何一次技术革新都将深刻革新文学艺术的形态及其观念,虚拟现实技术也是如此,它正在全面、深入地介入当代文学艺术实践的进程。在诸如电子游戏、电影制作、电视直播、卡通动漫等新兴艺术样式对人类审美活动的全面介入,以及以迪士尼、方特等为代表的形形色色的主题公园对城市空间和大众日常生活的深刻形塑的现实境况下,虚拟现实技术已经成为我们考察当代艺术状况及其发展时不可回避的重要现实。
虚拟现实技术深度介入下的影视、广告、网游和自媒体文学等仿象(simulacra)艺术形式的兴盛,彰显了文学艺术在今天的各种话语竞技场中并未黯然离场。以纸质、摄影为媒介的传统文学艺术世界已经历史性地转入各种以电子屏幕呈现的多维仿真虚拟空间中,电子虚拟技术正在深刻革新文学艺术的形态和我们对于它的基本观念。虚拟现实技术对于文学艺术的影响可以说是全方位和根本性的,从技术的维度而言,它将把艺术带入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如今正站在文学艺术这一全新历史阶段的门槛上,当代文学艺术理论需要将虚拟现实技术对于传统文艺理论带来的严峻挑战化作自身的发展机遇。
虚拟现实技术与艺术真实
虚拟现实技术作为当代新的艺术媒介,将从根本上改变艺术和现实之间的结构关系,使艺术从原来对现实的依附关系中解绑,艺术对于现实不再处于从属、外在的位置,而是自我指涉的、创造着一种新的现实,本身即是现实。由于现实内在、同一而不是外在和超越于虚拟现实技术下的艺术实践,因而现实便丧失了曾经作为考察艺术的重要角度和评价艺术的重要尺度的合法性。虚拟现实技术泯除了现实和非现实的区分,甚至使非现实凌于现实之上,现实和非现实间的界限被完全抹除,过去关于艺术真实性问题的讨论将因为前提的丧失而遭遇失效的深刻危机。真实和虚拟之间的界限模糊乃至消失,“感觉”成为虚假和真实的裁判。
虚拟现实技术使艺术真实性话语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虚拟现实技术将虚构场景植入真实界,真实界反过来成为虚构界的内在组成,原有的艺术真实性讨论失效。镜子模仿时代和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虽然形态不一,但还都是将艺术与现实捆绑在一起,看形象与表面或深度现实是否一致,但虚拟现实技术的艺术,“形象与任何现实无关,它是自己纯粹的仿象”,“物”沦为关于“物”的“象”,“象”反而升华为实体意义上的“物”。从镜子到复制再到增强现实技术,人们对艺术与现实关系的认知经历了“从追求形象与现实的一致或相似,向两者距离越来越远离进而使形象成为自身仿象的转变”。在虚拟现实技术的条件下,艺术制作出比现实更胜一筹的现实,“假的东西比真的东西更真实”,仿象比“现实更现实”,以至“人们最终会否定真相本身”(鲍德里亚)。
虚拟现实技术揭穿了自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时代以来便形成的艺术是现实的再现或其变体的想象性关系论,再现论遮蔽了艺术本身即是一种创造现实的实践活动的意识形态幻象。虚拟现实技术时代以前的艺术力求做到“以假乱真”,“真实”是艺术不可质疑的至高价值追求和文学批评理所当然的神圣尺度,艺术的虚构世界只有依附和纳入真实界才能被言说和认为有意义。艺术的虚构世界扩大了真实界的疆域,艺术顽强地以虚构侵入真实界,但真实与虚假的边界和等级结构俨然坚固存在着。然而,虚拟现实技术时代的艺术却做到了“化真为假”,过去的真实界成为虚拟界内在的一部分,以传统的“真实”观衡量、考察和非议虚拟现实技术时代的艺术,不过是刻舟求剑式的言不及义。
虚拟现实技术与主体身份
虚拟现实技术在抽出艺术真实性的现实依据的同时,也重塑着主体的身份意识,令主体的感官获得极大的扩展和延伸。虚拟现实通过技术的手段实现了外在于人的自然、主体的感官及人的内在精神三个世界的无缝对接,人与自身创造的自然世界的充分交互,增强和扩充了人作为改造世界的主体的能力和范围。虚拟现实技术同时使主体被自然化和自然被主体化,物我合一不再是稀有的、理想化的审美境界。
虚拟现实技术使主体进入一种伪化的社会生活状态中,其自主能动性是增强了还是削弱了将是一个难以定论的问题。对此,我们也许可以抱持一种谨慎乐观的态度,虚拟现实技术既增强和扩大了人对自然的认识和改造能力及范围,体现了人的认识、实践、情感和意志,也通过前者的过程释放展现了人的内在本质力量,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了人的各种感觉器官潜能,因而同时改造和丰富着人自身,促进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虚拟现实技术让主体更新了对外在自然环境的认知视野,并成为其内在的一部分,充分展现了人认识和改造自然世界的本质力量。
然而,由于虚拟现实技术泯灭了真实和虚拟的界限,确实也给主体认同带来某种无所依恃的漂浮感和无法确认虚实的错乱感。被虚拟现实包围的现实成为虚拟现实的一部分,幻觉和现实交融,彼此之间的差别无从分辨,主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位”,人被各种仿象包围,现实也成为仿象,现实也就不复存在。
虚拟现实技术将控制主体对世界的感知方式,乃至改变主体与物在感知结构关系中的主客体位置,“物感知我”代替了我对物的占有和掌握。沉迷其中的女孩男孩的梦想是成为娇美无比的芭比公主或拯救世界的蜘蛛侠,工程师、艺术家、科学家倒比这些虚拟的形象对于他们显得更为陌生,人们会为自己养在平板电脑APP游戏中一只虚假的猫、狗或植物的生活殚精竭虑、焦虑不已。虚拟现实技术模糊了真实和虚拟的边线,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的悖论成为正在上演的现实。真与假重叠,真假之间的距离完全消失,虚拟技术剥夺了主体原来因为依恃于现实而具有的方向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