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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表演艺术新天地 咖啡剧:《你听同学会》
2016年创办的上海“表演艺术新天地”是一个年轻而独特的艺术节。它经由专业的艺术节策展机制,将表演艺术引入商业空间,在此过程中让艺术与商业各取所需。一方面,一系列非常规的表演空间对艺术家的创作提出了新的挑战;另一方面也使得文化消费放下一贯的高冷,真正融入都市人的生活方式。显然,这是一个多方乐见的结果。
在艺术节的策划过程中,政府、商业、艺术节团队如何合作?他们各自的诉求是什么?空间的多样性让艺术节具有哪些特殊性?表演艺术和商业空间的结合,是否真的能带来化学反应,拓展未来表演艺术更多可能性?在2017年“表演艺术新天地”期间,北青艺评就这些问题与艺术节策展人水晶展开了探讨。
阿卡贝拉男声合唱:磁极乐队
北青艺评:在为“表演艺术新天地”策展之前,你的团队最为人知的品牌项目是“爱丁堡前沿剧展”。你们过去曾有过和商业合作的经历吗?
水晶:此前我和艺术节制作人袁鸿都在剧场里做演出,没有和商业这么紧密接触过。这两年我们频繁出国看艺术节,在爱丁堡,我们看到对不同空间的运用,对单一剧场空间的复合使用,一个剧场一天内可以演多台戏。澳大利亚阿德莱德是一个很小的花园城市,70%的演出都在公园里。除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剧场,还有草坪、酒店游泳池这样的场地。有一个画面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阳光穿过巨大的树木,人们坐在草地上,有一个爸爸在给小婴儿喂食,前面是一个乐手在唱歌。
《安提戈涅》
北青艺评:你觉得这样的场景也应该发生在中国?
水晶:对,我们想让观众在周末的下午,也可以去看一个演出,坐下来吃点儿东西,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北青艺评:和新天地展开合作的契机是什么?
水晶:我们之前做西溪国际艺术节的时候,策划了一些户外演出。比如在酒店的挑高大堂书吧演出《牧神午后》,在户外空间做世界音乐的演出,还有现场泼墨绘画的行为艺术。当时我们和新天地也有接触,我就邀请了对方去西溪。对方看完之后表示整个人感觉被点燃了,也想要这样的东西。我说好。
北青艺评:在进到新天地之前,你对这里的印象是什么?为什么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做艺术节的地方?
水晶:在此之前我就来吃过两次饭。最主要的印象就是:一个灯红酒绿、还挺奢华的地方。我们来了以后花了点时间在这里转,发现了很多空间。比如说屋里厢博物馆,就是一个空房子,放了点家具,我就觉得这里应该可以演戏嘛。新天地时尚有一座架在半空中的桥,平时没什么人,但每次走到桥上,我就觉得这地方应该要发生点什么。
新编评弹:高博文说繁花
北青艺评:所以今年在这个桥上,你们就做了一个叫《桥》的特定环境舞蹈。屋里厢博物馆我去年看了戏剧《朱丽小姐》,今年看的是实验昆曲《椅子》,这个场地的确很加分。像这样在特殊场地的节目是怎么策划的?
水晶:我的命题是做一个在这个空间中游走的、有点像浸没式的戏剧,让观众跟随着你。我在伦敦正好碰到做访问学者的上海导演刘阳,他选择了《朱丽小姐》,讲大户人家的故事,里面有一种压抑、挣扎和矛盾的东西,最后的作品和空间结合得非常好。
《桥》缘起于去年在爱丁堡碰到艺术家Jo Fong,我跟她说希望有一个作品发生在桥上,跟舞蹈有关,但不完全是舞蹈作品,可以和行人产生关联。《桥》也成为在公共空间里陌生人之间彼此建立联结的“桥”。
北青艺评:在商业空间里创作,对艺术家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水晶:其实中国的表演艺术非常受制于空间形态。绝大部分剧场都属于国有院团,大剧院租金高昂,稀缺的小剧场很难租到,还有一些空置的礼堂、会堂,从做戏的角度来说,真正可用的场地非常少。今天大量的戏剧创作都是单面面向观众,这是由大量的镜框式舞台决定的。我们的创作者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还可以用其他方式创作。当进入商业空间的时候,原来的空间限制没有了,必然要探索新空间的观演关系。反过来说,这对创作也是很大的刺激,帮助我们去打破原有的边界。
北青艺评:视觉艺术类作品,今年在公园的湖心岛上做了一个装置作品《大鱼》。
水晶:《大鱼》是由6000个塑料瓶做出来的大鱼,造型参考了半坡人面鱼纹盆上鱼的形象。艺术家Ewan Allinson构想出一个故事——这条大鱼5000多年前离开大陆游向海洋,现在它回到陆地,是为了告诉我们,塑料,尤其是微塑料对海洋生态和水资源的污染非常严重。这个公园属于市政空间,所以很多方案要跟政府部门去沟通。
北青艺评:近年国内也涌现了不少艺术节、戏剧节,但或多或少都有资金问题。“表演艺术新天地”是特别幸运的一个,同时有政府和商业两头支持,没有票房压力。今年16个作品中,10个免费或免费预约,6个节目定了低票价100元。
水晶:我们在政府和商业中间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黏合工作。最初是新天地想做这样的艺术节,他们以前也做过其他一些文化艺术类的活动,但政府并没有给过资助。我们那时跟黄浦区正好有合作,偶尔和黄浦区宣传部提到这件事,他们觉得非常好,可以作为他们“十三五”规划中“环人民广场演艺聚集区”的一个亮点,所以主动提出了合作。
我们前期和政府做了很多轮沟通,新天地本身没有演出资质,还涉及临时搭建场地,报批也非常复杂,最后我们所有演出都拿到了批文,也在黄浦区的牵头之下和公安、消防、大保办、安监局、卫计委、街道等多个部门进行沟通和合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
北青艺评:为什么像咖啡剧、评弹等等节目都是免费的?是因为在商户里演出,不好售票吗?
水晶:也不是。一来因为有政府资助,有可能实现大量的免费演出,就像是提供给观众的福利。二来对在商户中演出时观众的感受有点顾虑,也有点担心新作品的质量,不像《一桌N椅》这样国外来的现成演出,卖票天经地义,也很便宜。对商户来说,跟我们合作并没有损失,因为我们选的时间段不是繁忙时段。
声音新马戏:《一桌N椅》
进到新天地后,观众可以看到多个演出,在不同的演出间隙,观众可能会非常自然地产生消费,而不是我卖票捆绑销售。
北青艺评:表演艺术和商业空间的结合,能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水晶:表演艺术作为一个内容进入到商业空间,我们为消费者提供了一般商品之外的另一种消费的可能。这种商品和其他商品没有竞争性,是互补的。黄浦区是上海的老牌商业区,有很多商业街、商场。这些年来,商场的“空心化”非常厉害,高端奢侈品大家更偏爱去海外购买,因为出国机会多了,海外款式更多,还免税。二三线城市也都有了很多品牌专卖店,对上海这种老牌商业城市来说是一个冲击。另外,网购对实体店铺也有很大影响。
这几年电影院、餐饮更多地进入商业空间,但仍然会出现同质化,还是留不住人。表演艺术在这时作为一个重要的角色登场,它的内容是独一无二的,而且观众必须到场,所以它对客户产生的黏性非常大。去年艺术节结束后,新天地给出了一份数据,2016年“表演艺术新天地”期间,新天地片区整体客流较去年同期增长了26%,销售额增长10%,刷新了新天地十年来各种商业活动的历史成绩。之后黄浦区基于“表演艺术新天地”的经验,开始和市文广局开展“艺术商圈”试点,几方出资,让文化艺术类节目进入商业空间。今年这个项目在上海各区县推广,也算是“表演艺术新天地”对这一领域的推动性贡献。
北青艺评:政府和商业对艺术节策展的要求多不多?
水晶:政府希望能选一些中国的、传统的节目。其实即便他们不提,我最早也选了高博文的评弹、昆曲《椅子》、京剧《京探》由上海戏曲艺术中心推荐。去年中国节目还有王珮瑜的《乱弹三月》、赵梁的舞蹈《幻茶谜经》。总体上我们没有受到非艺术因素的影响。从去年到今年,新天地在策展层面对我们没有干预,就是配合我们,我只对艺术层面的事负责。
创意昆剧:《椅子》
北青艺评:大家总有这样的感觉,商业会对艺术有伤害,您觉得呢?
水晶:我们这次有个委约节目叫《水面上的凡·高》。凡·高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画家,他的一生中有很多不幸,生前基本上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卖出去也被退回来。但在他身后,他的画在世界艺术史上不断刷新着拍卖纪录。我有时候想,在艺术中,为什么绘画这个形态特别容易卖出高价?如果作品足够有价值,就可以打破时间对这个艺术家的限制,画可以永恒地流传下来,随着时间推移,集聚更大的商业价值。这一商业规律,其实表达的是人类对永恒的渴望。凡·高的弟弟是个画商,凡·高的一生主要是弟弟在供养。如果凡·高没有一个画商弟弟,他的画可能就彻底埋没在什么地方了。艺术从来没有脱离商业而单独存在过。
水面上的梵高
北青艺评:明年的艺术节可能会在哪些方面做调整?
水晶:明年我还想更多地去用自然环境,做一个光影系列,不同形态的作品都跟这个主题有关。新天地很有意思的是,它白天的时候是一个样子,晚上又是一个样子,有条件承载光影艺术的展现。就像我们的生活,有明亮的时刻,也有一些朦胧的时刻。
文| 陈然
供图/上海新天地
本文见于20170620《北京青年报》B3版